她是被诡异复活的已死之人?
复活……已死……
司无月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这两个字眼上面,一瞬间的失神,让他都没有考虑过,五鬼助真琴的这番话是否有作假的可能。
虽然现实中的时间,仅仅流逝了两秒钟。
但在司无月的感官里,自己就仿佛失神了好几个小时才勉强恢复思考的能力。
果然!
这个世界上原本就存在着,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诡异。
那么,如果自己能够找到它的话……
心楽她,不就可以活过来了吗?
甚至,退一万步来讲,
自己可能都不需要真正的找到那个诡异……
既然,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那样的诡异存在,
也就直接证明了——
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规则,在本质上也是被这个世界所允许的。
同样的效果,既然可以通过诡异的规则达成,
那么,笔记所创造出来的怪谈,就没道理不能制定类似的规则!
如果说之前一直想借用“怪谈笔记”的力量,创造出可以让心楽死而复生的怪谈,这样的想法,只是出于司无月过度偏执的缘故,从而所做出的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猜测的话……
那眼前的少女那一番话,对于司无月来说,无疑就是心楽能够复活最有力的证据。
只要自己能攒够笔记的点数,那么复活心楽,
就绝对不成问题!
短暂的思考过后,司无月更加确定了,必须赶快撰写第二则怪谈以及让梦男快点摆脱困境的想法。
至于,那个能让五鬼助真琴死而复生的诡异,
“可能都不需要去找到它……”
虽然话是这么说的,但这样一个摆在面前的机会,司无月怎么可能会装作无事发生不去管它?
找,肯定是要找的。
而且,自己现在就应该通过五鬼助真琴,获取更多与之相关的情报,然后同时开始着手去寻找了。
如果能找到它,并且将之封印进怪谈笔记里的话,
那么,即便它的规则本身,或许需要支付难以想象的昂贵代价;
亦或是,即便它能让人死而复生,被复活的人身上也会存在某种不可理喻的副作用……
但是“死而复生”这种效果是切实存在的,
无论是让它与怪谈的规则相融合,还是以它的规则作为基础,再额外消耗规则点将规则改写……
不管是哪种情况,
从一到二从需要消耗的点数,肯定比从无到有需要消耗的点数要少得多……
这么一来,自己将心楽复活的那一天也会更快的到来!
“虽然这样的理由和解释,姑且算作能勉强搪塞过关……”
“但是,你也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……”
一番沉思之后,
司无月重新审视起了五鬼助真琴的面容,缓缓开口。
“如果只是空口无凭的话,我并没有任何理由去相信你所说的话。”
五鬼助真琴,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司无月不会轻易的相信自己。
所以,她好像对于身前传来的冰冷声音,并没有任何意外。
反而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,
过了片刻,她那柔弱到微不可闻的声音才重新响起。
“我,我知道了……”
“我这就证明给你看。”
她这样说着,
几乎是同时,她的双手缓缓抬起,伸向了头发后面,然后,将那副早已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黑色眼罩给摘了下来。
似乎由于那只眼睛很久没有见过光的缘故,一直都在黑暗之中所以对光亮并不适应。
五鬼助真琴闭着眼睛好一会儿,才缓缓睁开。
司无月也终于见到了,眼前女生自始至终都藏在眼罩下面的另一只眼眸。
只见,那只眼睛在昏暗的阴雨天里,还会将光线反射倒映出一抹光亮。
整只眼眸,并没有戴着美瞳或是隐形眼镜。
但却也不是亚裔常见的深棕色泽,而是像绘画时被打翻了颜料桶浸满纸面那样,是一种绚烂的彩色,就仿佛虹膜下面藏着一张彩色贴纸。
并且,
只要仔细地观察就不难分辨,那只的眼眸的质地,也完全不像是人类的黏膜组织,而是更像教堂的窗户那样半透明做工劣质的毛玻璃。
这让司无月不由得联想起了,自己前世小时候经常玩的玻璃球。
而此刻,五鬼助真琴的那只眼睛,似乎因为光线的刺激,控制不住地流淌下了一行清泪。
“你的这只眼睛,是义眼吗?”
“不过……”
“这好像并不能当做证据,并且也证明不了什么吧?”
“不,不是那样的……”
听到了司无月的质疑,
五鬼助真琴连忙开口解释,
接着,她又低垂下了眼帘,咬了咬早已布满齿痕的苍白下唇。
“我的这只眼睛并不是义眼……”
“而是和我的身体长在了一起,早已密不可分的……”
“人偶玩具的眼睛。”
见司无月并没有说话,五鬼助真琴又抬起眼帘偷瞄了一眼男生的面容,那副一脸冷淡的表情,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相信了自己那一番话的样子。
咽了咽口水,她纤细脖颈上让人难以发现的喉结,轻轻地跳动了一下,五鬼助真琴又紧接着补充解释。
“我的这只眼睛虽然是玻璃的材质……”
“不过,其实它可以看到东西、也能感受到疼痛、长久待在黑暗中的话,突然见光也会不适应地流出眼泪……”
“甚至如果用针将它刺破的话同样也会流血,上药的话也会像人的眼睛一样慢慢恢复过来……”
“但是,它在原本也切切实实的是一个人偶玩具的眼睛……”
“实际上只是一个玻璃球而已。”
“而之所以会这样,全是由于我陷入到了那只诡异的规则,从而被诅咒的缘故。”
“那只让我能够起死回生的诡异,”
“叫做——玩具修理者。”
“……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听着五鬼助真琴的慢慢讲述,司无月对于那只将她起死回生的诡异也有了一些印象,甚至他也大致地猜测出了那只诡异的一部分规则。
所谓的“玩具修理者”,正如同它名字的字面意思那样,非常善于修理玩具。
无论是什么样的玩具,无论玩具出了什么样的毛病,通过将玩具一一地拆解和组合后,它都能够将其修理好。
所以,经常会有小孩子去找他修理玩具。
即便这位“玩具修理者”的样貌听起来并不像是人类。
它非人形象的躯体是由各式各样的齿轮、金属、塑料以及破布拼接而成了,大概是头发一样的东西也是像是所有蜡笔混合在一起的颜色,并且没有四肢,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涂鸦一样的诡异丝线。
似乎那个“诡异”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玩具。
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,也没有人听到过它说话,看起来它也根本就没有性别或是年龄那样的概念。
但小孩子们对于它的诡异之处,却不会感觉到有丝毫奇怪。
好像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人会长成那个样子,甚至经常会拜托它帮忙修理坏掉的玩具,并且还亲切地给它取了“玩具修理者”这样的名字。
这位“玩具修理者”,听起来也很愿意帮助孩子们修理玩具,并且也不需要孩子们支付什么可见的报酬。
而玩具修理者,所善于修理的玩具,却也并不仅仅只限于“玩具”而已。
只要孩子们告诉它,这个东西是“玩具”。
无论是家里被淘气小孩不小心被打碎的花瓶、爸爸那只坏掉了的怀表、因为朝权贵吼叫被人乱棍打死的爱犬……
甚至是,已经死掉的人,玩具修理者都能够将其修理得恢复如初。
所以,曾因先天性心脏病发而死掉的五鬼助真琴,
由于被她的妹妹告诉玩具修理者这是坏掉了的玩具,才会被它当做“玩具”来修理,结果奇迹般地起死回生。
虽然五鬼助真琴当时已经死亡,没有任何意识与记忆,对此毫不知情。
但通过玩具修理者平常那种拆解零件并重新组合的修理方式,司无月也不难猜出当时的场面。
十有八九是眼前女生的尸体被分尸肢解,并且与其他玩具的零件重新拼装,才会像现在这样——那只独眼是某个人偶玩具的玻璃珠眼球。
即便五鬼助真琴表面上,被玩具修理者修理成了原来的样子。
她起死回生之后也和正常人一样,能动、能说话、能吃饭、大哭、上厕所、能听、能闻也能思考……
但是,她的身体在本质上已经是一具“玩具之躯”了。
而她所付出的代价,就是身体永远定格在了死亡前的那一刻,无论是生理上的身体、还是灵魂层面的心智,都是一个“玩具”,不会像人一样继续成长了。
“也就是说,你现在已经一百二十岁了?”
五鬼助真琴那副十六七岁少女高中生的样子,任谁都看不出来她实际的年龄。
如果她的人生轨迹正常发展的话,现在坟头草估计都有一丈高了。
“是,是的……”
“准确来说是一百二十岁零七个月又十四天……”
“除了身体和心智都因为陷入诡异的规则,而被诅咒像玩具一样无法成长之外……”
“你还有没有感受到过,自己重新回过来之后的其他副作用?”
得到了眼前女生的确认回答,司无月并没有理会她的后半句话。
而是自动将其略过,直接问出了他现在所最关心的问题。
“我,我倒是记得……”
“那个时候,母亲见我又活了过来,并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……”
“她很激动地咒骂我是不祥的象征,已死之人又重新活了过来,是不被命运所允许的事情。”
虽然五鬼助真琴,似乎并不愿意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……
但是面对司无月的询问,她还是乖乖开口,并且一字不落地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出来。
“我至今为止还记得,母亲说过的话——”
“死过一次的人会充满不幸……”
“这种不幸不仅仅是自己而已,还会给身边的人同样带来灾厄。”
审视着五鬼助真琴的表情,司无月又不由自主地扶起额头,做出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。
他此前完全没有料到,五鬼助真琴的实际年龄竟然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。
不过,这也怪不了司无月,毕竟五鬼助真琴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,都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般。
按照奥卡姆剃刀原理,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原则,任谁也不会往她已经活了很久,并且已经定格无法成长那样的情况去联想。
但这么一来的话,原本他只以为五鬼助真琴死后被复活,就是近几年才发生过的事情。
可是实际上,“玩具修理者”活跃的时期,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了。
这么多年的时过境迁,自己若是想把已经隐匿踪迹的那只诡异重新给找出来的话,无异于刻舟求剑、大海捞针。
而即便她还能贡献一些有用的线索,能让自己把那只诡异给找出来。
但是,
考虑到那只诡异的代价和副作用,好像并不太适合用在心楽的身上。
前者的话,按照五鬼助真琴所说,大概就是请求“玩具修理者”修理玩具的那些孩子们的生命了。
因为当时的情况就是,所有被异常力量吸引,找过“玩具修理者”帮忙的孩子,全都在玩具被修好后,陷入到了一种极端满足的幸福状态。
紧接着不久之后,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幸福中莫名其妙的安静死去。
五鬼助真琴的妹妹也不例外……
这种代价,和司无月起初所预想的也大致不差,复活死者就要献祭生命。
一命换一命,在生与死的规则当中很合理。
毕竟五鬼助真琴那种可以转移死亡的特性,也是将“死亡”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给另一个人。
而至于后者的话,那只诡异的副作用好像就没那么简单了……
除了起死回生的人,会像玩具一样被定格无法成长之外,听起来也不像是五鬼助真琴所说的那种不幸。
她本人的运气真的很差吗?不见得吧?
甚至司无月还觉得,五鬼助真琴的运气从某种程度来说反而还特别好,好到她两次面对必死的绝境时,自己都在她的身边。
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,就在死亡来临前的最后一刻,她被“克莱因蝶”给寄生到了想象之中,这才能够将她从死亡的边缘给救了回来。
哪怕只要晚了零点零几秒,她的尸体都早就已经凉透了。
那么,其余的副作用会是什么呢?
司无月盯着五鬼助真琴的脸,仔细地回想了一遍,到目前为止她身上所有可能的不合常理之处。
如果非要说的话……
她最让司无月觉得不合常理的地方——
就是她连续两次,都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,来将别人的死亡转移到她的身上了。
难道说……
她这种让人完全难以理解的助人倾向,
就是由于她陷入了“玩具修理者”规则之中的缘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