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姬瑶是魔族九幽氏存留在世的最后血脉,不过她并未继承这个姓氏。

魔族生于九幽,是以被众多魔族奉之为主的魔君一脉便称九幽氏。后魔族于神魔大战中落败,九幽氏血脉皆戮于神族之手,唯一活下来的,只有当时魔君刚出生不久的女儿。

当麾下部属将还在襁褓的婴孩带上九霄时,恰有姬氏一族向帝君献上美玉,姬瑶因此得名,被其交与姬氏抚养,与姬氏少主姬重明定下婚约。姬瑶每思及此,都忍不住庆幸姬氏送上的是块美玉,而不是什么杯盏碗碟。

神族并不需要一个能叫魔族归心的九幽氏帝女,她能活下来,只是因为神族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掌控魔族的傀儡。所以作为魔族帝女,姬瑶自幼修行的却是神族功法。

神魔两族身体殊异,神族生来开辟紫府黄庭,而魔族引煞气入体,修行之法大相径庭。姬瑶修神族功法,需在体内凭空生造紫府黄庭,经数百年方得登仙。

只是她一身仙骨,在姬重明一箭之下寸寸碎裂,数百年苦修就此付诸流水。

便是如此,跳下堕仙台的姬瑶还是活了下来。

不过活是活着,也只是剩一口气,苟延残喘罢了。

她体内仙骨早已碎了个七零八落,黄庭紫府也几近湮灭。www.rkzyu.com 时光小说网

这般伤势,姬瑶原本应当寂灭于堕仙台的罡风中,但阴差阳错之下,仙骨碎裂的同时,她体内被封印的魔族血脉得以觉醒。

便是靠着觉醒的魔族血脉,她才能吊着一口气没死。

不过这口气也撑不了多久,因为,而今要姬瑶死的,是天命。

她原本应当作为九幽氏帝女被永囚于镇魔塔,却强行违逆天命,决然跳下堕仙台。

但所谓天命,又如何是轻易能够违逆?

姬瑶眼下不过靠着体内残存的力量苟延残喘,已然成了连天光也不敢见的孤魂野鬼。

但她未曾对自己的选择有过丝毫悔意。

姬瑶的确很想活,却无意做天命意志下被操控的棋子。

至少现在,她也还没有输。

天命要她死,她却偏偏要好好活下来。

日头偏斜,黄昏时分,陈云起才背着两捆柴走过石桥,少年额上满是汗水,他低着头沉默向前,安静得像块石头。

“陈云起!”

走入杏花里不远,少女带着几分稚气的嗓音便自一旁传来,陈云起抬头,对上蝉衣盈盈笑着的脸。

她身边围着三五总角之年的顽童,正从锦囊中取了糖块分给他们。

景弈虽独自一人住在杏花里,无人知他父母来历如何,却是从来不缺钱的。蝉衣作为他的侍女,寻常乡户人家难得狠下心来买的饴糖,对她来说不过是可以随手散于众多顽童的微末之物。

陈云起对上她的目光,没说话。

还是蝉衣主动开口问道:“你昨日救回来的人怎么样?用不用我同少爷说一声,为她从县中请个大夫?”

陈云起只说:“不用,快死了。她也没钱还你。”

蝉衣抽了抽嘴角,不知说什么才好。

陈云起见她不说话,又问:“还有事吗?”

没有他要回去了。

蝉衣也没了与他多说的心思:“你走吧。”

于是陈云起便背着柴继续向前走去。

看着他的背影,蝉衣若有所思,难道真是她多想了?

陈云起不知她心中所想,回到小院,他卸下背后柴火,又重复起一日又一日的劈柴动作。

夜色完全降临前,小院中的劈柴声终于停了下来。

临睡前,陈云起掌着烛火站在厅堂门口,远远望着躺在竹椅上的少女,面上不见多少表情。

少女双目之中一片空茫,躺在竹椅的身形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。

一阵风吹来,烛火摇曳,陈云起的神情在月色下显得明灭不定。

最终,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,手执烛火走入自己房中。

第二日一早,安静的杏花里便渐渐喧闹起来,今日正是杏花里每十日一次的小集。

不仅杏花里,附近乡里的百姓也都会前来。

陈云起一身布衣草鞋,混在人群中很是不起眼,耳边叫卖声不断,都未叫他停下脚步,直到前方出现几个鱼篓。

见了陈云起,摆摊的中年男人露出点儿笑意:“云起,又来买鱼啊。”

陈云起嗯了一声,虽然相识多年,态度也不算热络。

中年男人知道他就是这般性情,也不为他的态度生气,口中只问道:“还是要条二两的鲫鱼?”

陈云起点头。

每十日的小集,陈云起都会来买上一条二两重的鲫鱼。

对于乡野人家而言,鲫鱼熬汤算是不错的补品,父母过世后,陈云起带着妹妹过得很是艰难,但不管如何困窘,他都会设法挤出这一条鲫鱼的钱。

于是这样的鲫鱼汤,陈稚喝了许多年。

而在她离开之后,陈云起也还是会在每十日的小集上买下一条二两重的鲫鱼。

这些年下来,卖鱼的中年男人也清楚陈云起的习惯,没有再多问,挑了一条颇为精神的鲫鱼上称。

“二两一分,便算作你二两吧,给三枚钱便是。”鱼贩道,“对了,我昨日还摸了只老鳖,炖汤也是大补,你肯要,一共五枚大钱,饶给你。”

老鳖不好料理,却是没什么人买,他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才同陈云起说。

不过显然,平日一枚钱也不肯多花的陈云起,是决计不会多出两枚钱买下这没二两肉的老鳖。

鱼贩也不觉得意外,看来只能拿回去自己炖了。

陈云起正要从衣袖中掏钱,身旁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:“这老鳖,我要了。”

卖鱼的中年男人一怔,和陈云起一道看过去,只见青年一袭墨蓝锦衣,含笑看来,通身气度不凡。

他显然不是杏花里的人。

青年看向陈云起,笑意不改:“阁下应当不会介意我同你抢吧?”

说着,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。

鱼贩的眼睛立刻看直了,他卖三年的鱼也未必能攒下这么片金叶子!

陈云起却是莫名其妙地看了青年一眼,他本就不打算买,就是头没什么肉的老鳖而已。

鱼贩丝毫不在意青年说了什么,眉开眼笑地拿草绳将老鳖捆了,殷勤地递给他。

从青年手中接过金叶子时,他犹自还有几分不敢相信,带着鱼腥味的双手对着金叶子擦了又擦,确定这是真的,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。

青年并没有笑话鱼贩的举动,目光落在陈云起身上,含笑说了句:“多谢。”

眼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审视。

陈云起本能地不喜欢青年的眼神,但他什么也没有说。

青年对他又是一笑,眼底仍是一片高高在上,随后提着那只老鳖,没入人群。

花一片金叶子买只老鳖还这样高兴,果真是人傻钱多,陈云起在心中下了定论。

暗处,一直窥探的几双眼睛移开了目光。

得了金叶子的鱼贩对陈云起道:“云起,来,我给你挑一条最肥的鲫鱼,不收钱!”

今日他赚了这样大一笔,却是不将这几枚钱放在眼里了。

虽然他这么说,但陈云起还是只要了条二两上下的鲫鱼。

鱼贩不肯收钱,只是陈云起离开后,他低头,在鱼篓旁发现了三枚半旧的铜钱。

却是半分便宜也不肯占。

摇头叹了一声,鱼贩将三枚钱小心收了起来。

三枚钱也是钱啊。

黄昏时分,土灶上热气蒸腾,鲫鱼豆腐汤的香味在屋内蔓延开,很是香醇。陈云起将盛满汤的瓷碗放进食盒,走出小院,向药铺的方向行去。

远远就能看见村中水井旁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杏树,等陈云起走近时,发现正有位华发老叟坐在杏树下,他盯着水井,神情阴沉。

他不是杏花里的人——陈云起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。

穷乡僻壤的杏花里,这两日却突然多了不少生面孔。陈云起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但他知道,或许杏花里不会再同从前一样平静了。

“少年郎,怎么走得这样急?”

陈云起本无意停留,老叟却忽然抬头看向他,声音嘶哑低沉。

对上老叟目光那一刻,陈云起只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只捕食的鹰隼盯上,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食盒,脊背僵直。

老叟像是没有察觉他的防备,自顾自地说道:“你是此间乡民?”

他佝偻着腰背,形容枯槁,就像最寻常不过的乡间老人,却让陈云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。

即便面对山中野兽,他也从未觉得这样危险。

“是……”陈云起僵在原地,片刻后才哑声回道。

“那两日前,此处可有什么异事发生?”

自然是有的,那个人,不,不知是人是鬼的少女,还躺在陈云起家中。

但不知为何,在老叟颇有压力的目光下,陈云起选择缓缓摇了摇头。

大约是因为那张木讷的脸,老叟未能从他神情中觉察出说谎的迹象。

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陈云起,抬手在他肩头举重若轻地拍了拍,神情阴鸷不改:“多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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